天府早报 2006-09-14
“串串”之乐：旅游旺季，每卖出一个省内游的游客给旅行社，可赚到120-130元，省外游则高达1000-1200元/人
“串串”之苦：4年花了近30万元赔偿游客，手机24小时不敢关机，家人和女友埋怨他干的是“坑骗人的事”
从业4年，曾“诓”进上千个游客，但在赚取高额利润的同时，自己也陷入物质和精神双重损失的“怪圈”……曾在成都旅游行业长期从事“倒卖游客”、“骗客宰客”的成都男子陈彬（化名），向本报自曝了旅游“串串”这一特殊角色。他自称，“不想再骗下去了，干这一行，失去的东西太多。”
昨（13）日，成都市旅游局执法大队表示，旅游“串串”的出现，严重扰乱了旅游市场秩序。一旦发现，将重处个人及所属旅行社。
面对面
满嘴行话倒卖游客赚差价
9月12日下午，成都华兴街一茶楼内，陈彬如约而至。
一见面，陈彬便直奔主题：“说直白点，我就是个旅行社的‘串串’，专门找货。把货诓进来了，卖给各家旅行社。我经手的货，少说也有上千。”25岁的陈彬满嘴行话，语调老练。
陈彬所称的“串串”，主要从事这样的业务：个人挂靠到一家旅行社，向其缴纳管理费及保证金后，便可用该旅行社的名义，在外招揽游客。一旦有零散的游客向其联系出游业务，他与对方签下合约后，再以“不够人数组团”为由，将游客转给其他旅行社，自己赚取中间差价。据陈彬讲，成都有上百家旅行社，有 5000多人在从事揽客、卖客的业务。在他们行业内，相关的行话有一堆：通常称呼游客为“货”，“串串”是“上线”，省内旅行社为“下线”，省外旅行社为 “下下线”。
为了证明自己的“串串”身份，陈彬拿出一本名为《520旅游快讯》的杂志。杂志是9月11日出版的，里面涵盖了省内各家旅行社的国内外热门旅游线路报价。杂志封面下方特别注明：仅供四川旅游同行使用，不适合任何消费者参阅。书里的旅游报价很低，其中，四川某旅行社报出的港澳游竟然仅为960元 /人。
现场演示轻车熟路谈“宰客”
“这些报价都是各个旅行社提供给我们看的，报价信息3天更新一次。通常哪家报的价低，我们就把货卖给这家。”说罢，陈彬亲自演示起如何与旅行社谈生意。
陈彬拨通杂志上一家旅行社的电话，熟络地直呼：“杨姐，我是小陈，去三亚有没有位置（飞机）？”对方立即热情地介绍：17日有机位，三日游报价1240元/人。
“报价这么低？过去了弄不弄（指安排强迫自费项目）？”
“肯定要弄噻！这么低的价格，不弄我们不是只有瓜起？”
“弄好多？”
“过去有600多元的导游推荐项目，必须要花。”
“给不给顾客明说？”
“不说明嘛，要说也说是自愿消费，不强迫。”
“对方要是不听话咋个办？就搁起哇？”
“对的嘛。老样子，后头的行程就不管了。”
挂断电话后，陈彬解释，一旦游客不接受强迫自费项目，旅行社就会把游客“搁”在当地，潦草安排后来的食宿行。有的因为当初报价太低，干脆自行中断出游合约。
陈彬随后又拨通另外两家旅行社，分别询问了丽江六日游及桂林五日游的价格。其中，每家旅行社给出的报价都低于市场价300-400元不等，对方均表示，在行程中有强迫自费、导游推荐等各种项目。
苦与乐
入行至今赔给游客30万
陈彬初入此行是2002年。当时他退伍后闲赋在家，无意中看到成都一家旅行社在招计调人员，该职位的惟一要求是“能言善道”。“会说，能把游客编进来就行。”旅行社负责人当时说的这句话，至今让陈彬印象深刻。
欣喜第一年就赚6万
入行不久，陈彬就摸清了旅行社的操作模式：先揽客，再卖客；低价揽客，中途宰客。4个月后，他开始自立门户。在向旅行社缴纳3600元管理费及3000元保证金后，陈彬便在该旅行社位于东大街蓝光大厦的办公间里，租下一间房做为“门面”，开始自己在外招揽游客。
打广告、发传单是主要的宣传模式，几乎每天都有打电话来询问的游客。陈彬作为“上线”，一旦跟游客签下出行合约，便立即联系“下线”，由其组团出发。每转手一次，他都能从游客身上赚一笔差价。
据陈彬透露，旅游旺季，每卖出一个省内游的游客给旅行社，他可赚到120-130元，省外游则高达1000-1200元/人。
第一年下来，陈彬赚了6万多元，当时感觉“没有比这个更容易赚钱的活路了”。
痛苦越陷越深像赌徒
之后的3年，陈彬又先后挂靠了8家旅行社。之所以频繁更换挂靠的旅行社，是看重“哪家旅行社更敢宰客，就到哪家”。但让陈彬很郁闷的是，在宰客越多、利润越高的地方，他遭遇的“倒霉事”也越来越多。
在陈彬手里，捏有一大叠私下给游客赔偿时写下的收条。金额少则几百，多则上万。其中以海南、丽江等省外热门旅游线路居多。陈彬说，旅行社在让游客低价出游的情况下，为赚回更多利润，通常采取让游客低价出去，高价游完全程的方式。但这样操作，游客往往会觉得上当受骗。事后，游客总会找最初签约的陈彬投诉。为了息事宁人，陈彬只有自己拿钱解决。
去年11月，陈彬卖了12名游客给另一家旅行社，组团到三亚五日游。行程第二天，三亚当地的旅行社要求游客必须700多元的自费项目。12名游客不答应，与导游发生争执，导游便不给这批“不听话”的游客安排食宿及回程航班。游客一通电话打给陈彬，称其精神上受到损害，要向旅游局反映此事。不得已，陈彬自己掏钱为12名乘客购买从海南飞回成都的全价机票，并作出经济赔偿，一次整脱7万元。这是损失最惨重的一次。不过陈彬也想得通：“如果被旅游局处罚，少说遭10万。”
但之后屡屡不止的赔偿，开始让陈彬吃不消了。他称，截至今年8月，他用于赔偿的钱已经花了近30万。陈彬将自己付出的高额赔偿，归咎于旅游行业越来越狠的宰客行为，“把别个宰凶了，别个肯定要闹。”陈彬的手机24小时不敢关机，没准半夜一两点钟，投诉电话就打来了。
伤感家人称他是“骗子”
干这行4年间，陈彬的父母一直很反对。在他们眼中，儿子干的是“坑骗人的事”。相恋两年的女友，最初因为陈彬收入颇丰，倍感自豪。但当看到他在电话里一口一个“弄凶点”、“狠狠宰”，加上知道他所干行业的一些内幕后，女友渐渐不能接
受。每次争吵，总会泪流满面地骂他“骗子”、“黑心”。
“再搞下去，我就是在害我的家人，也毁了我自己。”陈彬说，他不愿再看到家人为他外出借钱，不想女友因为他的职业而跟他闹分手。
今年8月20日，陈彬关闭了设在抚琴西路的门市部，算是正式退出这个圈子。
画外音
“串串”钻空子难以清查
陈彬所述是否是事实？有关部门如何对待旅游“串串”这个群体？昨日，记者就此采访了成都市旅游执法大队队长温儒杰。
倒客行为当受重处
温儒杰表示，按照有关规定，一家旅行社可以下设多个门市部，但这些门市部只能负责为游客提供旅游线路信息咨询，及将想要出游的游客介绍到旅行社总部。游客要参团出游，必须要和旅行社总部签约。一旦门市部擅自与游客签下出游合约，并组团或转卖给其他旅行社，就属严重违规。执法大队一旦查实这种行为，将没收非法所得，并责令旅行社撤消该门市部。情节严重的，还将对旅行社在全行业通报处理。
据他调查了解，成都市的现存旅行社，为了业务发展，大多数名下都设有门市部，这些门市部往往是一两个人租个简陋门面，挂上旅行社的牌子就开始招揽游客。其中，不乏有“串串”暗中私自组团，倒客、宰客。温儒杰说，“串串”的出现，不但让游客花多余的费用，并且在多次转团、换团后，游客的出游计划受到影响，且得不到相应服务。但因为事后很多游客不举报，选择私下协商解决，让“串串”们钻了空子，得以脱身。有关部门很难逐一清查。
避免圈套教你三招
游客该如何避免遭遇“串串”的圈套？温儒杰给了“三招”：一是外出旅游，一定找有资质、信誉度高的旅行社，不要轻易相信“低价出游”，且一定要到旅行社总部签约；二是签约时，要约定清楚吃、住、行、玩各项标准，做到明白消费。签合约时，如果旅行社表示“因人数不够，要与其他旅行社联合发团或转团”，在合约中必须事先写明要转到哪家旅行社，不允许在消费者不清楚的情况下，擅自转给别的旅行社。三是如果出现旅行社擅自增加自费项目、强制游客购物等情况，应立即通知旅游执法大队进行处理，维护自身权益。
早报记者孙琪实习生陈亚琴摄影华小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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